传统的密祉灯会从大年初一开始,到 正月十五那天达到顶峰,盛况空前,喜庆非凡,蜚声滇西。而现在,已是深秋,夕阳下的秋风有点微微寒意。但无论如何,还是得去一下大寺街,否则,弥渡之行就变得毫无意义。 大寺街是现在一年一度的密祉花灯节所在地,也是当年密祉民间举行灯会之所,探寻弥渡花灯,大寺街成了一个绕不开的窗口。深秋傍晚中的大寺街广场有点冷清,偌大的广场上,有点空空荡荡,边角稀稀疏疏的散布着几个悠闲的背影。这个场景与想象中密祉灯会万人空巷时的热闹景象有点相悖,但转念一想,大海的平静往往孕育着山呼海啸,黎明的曙光往往是由黑夜最黑暗的时刻演变而来,心中就变得释然,反而有了更多的期待:夜晚,应该是歌声不断、鼓乐齐鸣的时候。 站在空荡荡的广场中央,凭着对弥渡花灯知识一点有限的了解,我理了理一下头脑中的思路。 弥渡花灯的历史有点混沌不清。在弥渡民间,流传着“灯从唐王起,戏从唐朝来”的说法,给弥渡花灯的前生增添了传奇的色彩,但从整个花灯的历史来看,花灯起源于汉族地区的民间花灯歌舞,是清末民初才形成的一种地方戏曲形式,这是学术界公认的一种说法,那么,弥渡花灯的历史无疑就有了夸张之嫌。此外,最有力的证据还是弥渡花灯本身,显示着弥渡花灯的历史应该不会超过明代。弥渡花灯声正情真,无论是从歌的内容、舞的形式,还是从表演中所持的道具来看,都很明显的烙着汉文化的痕迹,而汉文化大规模的涌入,是在明清时期,这是确定无疑的事实。史料记载,弥渡曾经有几次大规模的人口迁入,特别是明清两代的军屯、民屯、商屯、和开疆移民等活动,给弥渡送来了成千上万的外来人口。这些来自中原各地的人,在带来先进生产技术和不同生活方式芙蓉同时,也带来了多元的文化因子。这无疑给弥渡当地的戏曲形式带来了冲击。我们知道,发达地区的文化一旦侵入不发达地区,最后的结果往往是,不是发达地区文化摧枯拉朽的淹灭不发达地区的文化,就是不发达地区文化的兼收并蓄。弥渡花灯,无疑属于后者,所以有了今日的辉煌。 弥渡花灯的确值得骄傲。花灯小调《十大姐》、《绣荷包》、《采茶调》等曲调在地方戏曲中,赫赫有名。记得我有一次在整理弥渡文献的时候,出现了纰漏,忘记了《十大姐》,一位学长立即指正,并大声责问:“怎么没有《十大姐》呢?没有《十大姐》,云南花灯的内容就残缺不全。”说得我冷汗涔涔,羞愧不已,慌忙补上。2008年,弥渡花灯被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,是为数不多入选的花灯之一,算是修成了正果,也可以说是名至实归。 在思绪飘扬之际,不知不觉的天色已黑下来,四面一看,赫然发现,广场已不再空荡凄清,而是闪动着忙碌的身影,人群与笑语陆陆续续走进广场,这架势,分明验证了我之前的预料:今夜定有好“戏”。 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我东瞧瞧,西瞅瞅,感觉有点复杂,失望与收获参杂不清。失望的是,广场上的表演大多充斥着现代的元素,只有现代歌舞,没有花灯表演,这种表演在昆明,随处可见。但又不好怪责她们,毕竟,我们是不速之客,人家怎么知道你们是专为密祉花灯而苦苦守候?但在失望之余,我又有了点感悟。 广场上簇簇歌声群中,不乏歌唱高手,大多是四五十岁的妇女同胞,歌声清脆圆润,宛如黄莺出谷,煞是动听,唱到情浓处,掐指转身,转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,美妙之极,依稀有花灯戏中模样,可惜,这样的表演实在不多,不然也算可以安慰一下我的失望之情。但突如之间,脑中想起了一句话:到了弥渡,不想媳妇。 这句迷一样的语句,出自何时,已不可考,也考证不出当时语出,到底是何含义,以致今人纷纷猜测,难以形成定论,但有意思的是,当弥渡县政府宣传办在公路旁边挂起这句话,以此当作宣传弥渡的方式时,立即引来一片非议之声,说有庸俗低下之嫌,不宜用来政府宣传,以致弥渡县政府急忙派人出来解释,说这句话的内涵是形容弥渡的山水美、弥渡人的热情好客等等。我姑且不论各种诠释的对与错,但我固执的以为,我宁愿相信这句话是对弥渡女人的赞美,是对弥渡花灯的神圣赞扬。耳前此起彼伏的珠圆玉润声音,对于我一个外地人来说,充满了想象与诱惑,使我想起了《小河淌水》中那位痴情等待阿哥的阿妹,那份不带人间烟火、纯洁、明净、透彻的爱,怎不令人向往?我还想到,当年从这里浩浩荡荡经过的赶马人,也许就是听到弥渡女人甜美的歌声,看到弥渡花灯戏里弥渡女人表现出来的似水柔情,才停下匆匆的脚步,驻足倾听,以缓解对家中媳妇的思念,于是成就了今天的文盛古街。 最终,曲终人散。我们一行人在夜幕中,有点意兴索然,于是我说到:不要对没有看到密祉花灯而耿耿于怀,透过弥渡女人那婀娜的身姿、甜美的歌声,你们其实已看到了弥渡花灯的魅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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